【全员死neta】
“我”可以是任何一个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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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做了一个梦。
饭后的我们谈着今天玩什么卡牌游戏*,突然有人抽搐着倒下了。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,无法挣扎,不可抗拒。今天爸妈第一次做河豚,难得吃到这么鲜的鱼,我们争争抢抢吃得挺多。梦的最后是同样不能幸免的我,时清时糊的视野里一张沾满眼泪和唾液的和我一模一样的脸,似乎在努力向我爬来;还有背景里垂死颤抖或是已经永远安静的其他人。
真是地狱啊,我想。
我是被闹钟吵醒的。太阳穴像没睡好似的跳疼,梦境残留的失重感还在圈圈盘旋试图把我拉回被窝。机械地收好铺盖;又是这个梦啊,我想。自从那件事以后,就是这个噩梦在单调反复。每次的梦境都很逼真,所以那绝望和恐惧也是真真切切。
那件事。
明明是一家人遭难,却偏偏留我和母亲活下来。我得活着,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,我得赡养母亲,我很快找到了工作:之前neet这么久纯粹是因为有人不想干就没人会认真。我担心母亲受刺激,轮流扮演着六个人,欺骗他们也是欺骗自己。说真的,从来都是这么热闹的环境,突然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,家里冷寂得像坟墓,要是不分裂几个自己和自己说话,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存在了。哈,前一句话的自己,到底是哪个自己呢。他们真的是我自己吗?不不,我就是我们,我们就是我,这是不容怀疑的,不然我所做一切的理由就要崩塌。房间一静一空旷就显得大,顺带把世界也扩大了一般,我觉出自己的小,不住地害怕。
今天要当谁呢?
我拉开衣柜,对着一排六色安静整齐本应作为遗物的衣服。遗物。我把自己也算进去了,因为那件事以后,我就记不起自己是六胞胎的谁了。
今天。轻松吧。我把手伸向绿色那件。轻松。轻松会穿衬衫。我又转向另外一叠衣服。
六个人的性情偏好喜怒哀惧都还好好存在脑中,自己却如抽离而出的旁观者般对不进号。就好像片尾名单流在屏幕上,也无法知道哪个名字是谁一样*。
但我一点也没慌神。他们都不在了,我是哪个松又有什么所谓呢。
已经怎样都好了。
○○○
“是轻松啊,今天也要工作?”
在玄关穿鞋的时候,母亲好像刚起床走了出来。
“嗯。他们几个都先走了呢,我这边也快迟了,在路上吃早餐吧,不用费心了。”
“好,路上小心啊。”
走到门口我想起伞,转身去柜边拿,余光很不巧地瞄到了准备走回屋里的母亲,侧脸五官紧绷,
——是我从未见过的无比痛苦。
如果有谁可以一窥我的内心,此刻大概能目睹整座城市崩塌的壮观景象吧。
靠我扮演另外五个来小心保护的母亲,是不存在的。她全都看穿了,但是没有揭露。
精神分裂又被保护得很好的,其实是我吧。
那件事已经把我的内心原野烧了个殆尽,为了光鲜好看又建起了自以为坚固的新希望(当然主要是给父母看的),于是脆如纸张的林立的壁现在被尽数轰塌,而这废墟连再开出朵花都做不到。
尽管如此,现实中我表现出来的,也只是错过伞柄握了个空而已。
○○○
对于孪生子,有研究表明他们建立自我意识比常人慢,因为建立的标志是“认出镜子中的人是自己”,而他们总会认定镜中影是双子中的另一个。
那么对于六胞胎是什么情况呢?
镜中那个孩子看不出另五个的特征,但与自己如此形似毫无疑问是同胞中的一个,于是我问:
“你是谁?”
一个无法预料的情况和无法回答的问题。
我在五面全身镜前跪下来,脸在掌心里。
我就是我们,我们就是我,放弃镜子之谜按这样的自我认知成长起来的我们,早就把其他人当成自己的一部分了。所以那天起我的生命被猛然夺去六分之五,已经不能算是个活的存在了。梦中不断见到的濒死枕藉的画面,或许在我潜意识里我们理应是一起去死的。那么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活着呢?
为了母亲。
那母亲又为什么要活着呢?
既然两个人都这么痛苦,那为什么还要活着呢?
我为这问题打了个寒噤,为母亲生命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。
比起在没有意识无法选择的情况下就被生到了这个世界,现在活下去要更没有道理一些。我似乎被循环的梦境催了眠,真的买来了河豚子。世间有毒食物的可能性如此多样,这梦境却莫名执着地只重复河豚一种。而我也不愿细究原因,人偶般原原本本按照它的指示来,只对母亲说今天吃鱼。
吃完也许是不忍看着母亲死去,也许是强迫症般复原梦中场景,我上了二楼。毒效应该还没到,但我已经像踏在云里。当然最终没见到梦中尸体枕藉的惨状,孤零零垂死挣扎的也只有我一人。但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的身影,为什么还没法见到呢……
○○○
他醒来的时候,世界又是一片空白。供氧装置规律地运作,液体沿着透明管道滴进身体里,仿佛单薄地挂住最后一点生命。屏幕上心跳血压呼吸滴滴自响,数字和线条静静跳动。
然后,不,仅此而已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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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梗自3331歌词。
结尾模仿了《小丑之花》。不过这里既可以理解为最后母亲死了而“我”获救了,也可以理解为“我”从事故昏迷后的大型噩梦中醒来,其实没有人死,he(
至于那场事故是不是也是河豚而“我”选择性遗忘了也看自己理解咯(